悉索悉索,原先发出的异动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杀气,如巨浪撞击暗礁,越撞越汹涌。
独留道上的一辆马车却是不为此动分毫。
“杀——!”
无数把冷剑齐刷刷砍向静停在路中央的马车。
马车内,一双微敛的凤眸唰地扩开,道道冷光刹那四下散开,纤手在车里绕开一道弧,一团迷雾袭向四周!
碰碰碰!
举剑砍上车身的十几个白衣人身体同时剧烈往后倒退,气势太强,白衣人倒退之时,连带着也将后面奔上来的白衣人给推倒在地,众人倒作一团,捂着脸叫苦不迭。
一个白衣人觉得脸上奇痒无比,在脸上胡乱抹一番,抹下一团黑乎乎的泥浆,惊道:“这,这是什么?!”
“阎罗粉。”
清凉的声音着实动听,然而落入白衣人的耳中时却是犹坠阴间,森冷的气息刮得他们的耳膜阵阵嗡鸣。
“阎,阎罗粉!”
光听名字就觉得此物邪乎,更不用说其本质到底如何。
坐在地上的四五十个白衣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骇然与恐惧。
“阎罗粉是什么东西?”
一个不要命的大声问道。
其实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透露出他此时的害怕,不然说话的时候声音就不会抖得那么厉害。
“要人命的东西。”
女声如泉水轻轻拍打光滑的石头,叮咚悦耳。
可就是这样一个养耳的声音,恁是让一众白衣人再次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半晌。
“啊——!”
三三两两的白衣人开始在地上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抠着自己的眼珠子,血,很快从他们的脸上飙射出来。
“痒,痒!”
奇痒无比!
十几个白衣人抓完脸,又去抓挠全身,撕拉,一片片,一条条破布自身上脱落,扔得随地都是。
“吵。”
女声不再似先前那般悠然平淡,而是冰冷无温。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也顿时凝结成冰。
她这是,对他们发出的声音极不满意。
白衣人果然是经受特殊训练的人,饶是被毒药攻身,意识倒还算清醒,感受到车里的女子顷刻间转变态度,纷纷吓得脚下一滑,一溜烟消失在泥路的尽头。
来多少白衣人,就去多少白衣人,竟是一个不留!
树林高处,黑痣白衣卫静静看着这边的一切,见路上马车徐徐启动,忽而扩唇阴翳一笑:“有性格,我喜欢。”破铁相互摩擦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慌。
他将目光淡淡瞥向树上吊着的、因声音聒噪而被血影卫打昏了头的凌巧,阴险一扯唇,双手成爪抓向凌巧!
一只袖箭在他的手即将靠近凌巧的时候啪嚓割断了绳子!
黑痣白衣卫眸子一凝,身体在空中一翻,反手就是一抓急坠下去的凌巧!
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手指已触到了凌巧的一截衣袖。
呼——
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他神色一凛,唰地偏过身,单脚落地。
就是这个迟疑,凌巧已被一条细长的丝带给拉进了那辆挂有紫灯的马车里。
车旁的帷裳掀开一点,一张比万物还灵透的小脸探了出来,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夺人心魄的闪烁着慧光的眸子。
黑痣白衣卫负手身后,看到这一幕,眸色一深。
狂风吹得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看着马车在路上留下的一道道深痕,眉头一挑,忽然想改变主意了。
微抬手,淡淡道:“阿休。”
阴沉的山林里顿时闪出一个白衣人,近看他的长相,不就是之前下巴处有一块巨疤的那个白衣卫么。
“老大找我有何事?”叫阿休的白衣卫站在黑痣白衣卫身后,一脸僵硬。
黑痣白衣卫嘴角轻扬起一抹笑意,这笑意明明与他的棺材脸一点都不搭,然不知为何,在他缓缓眯眼的瞬间,在他的眼角渐起柔和皱纹的瞬间,这笑容竟是该死的好看:“传我令,倾全力,全程保护王静语!”
“老大,你说什么?”阿休觉得他的耳朵许是不好使了,这么近的距离都能听错老大说的话,他听成了什么?老大竟然要他们去保护那个女人?
“你没听错,就是保护她,而且还要保护得让她一点都发觉不到我们就她的身边。”
“老大,我看你是头昏了。”阿休的声音总是带着那么点阴恻的味道,让人听起来特别不舒服,“上面的意思,可是让我们拿下翼王性命的同时也拿下她的性命。”
言外之意,保护王静语这事,与他们的目的相悖,也与上面领头人的意思相悖。
黑痣白衣卫眉头一蹙,不悦道:“怎么,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我让你去做,你照做便是。”
“老大发话,我们自然只能照做,只是我要提醒老大的是,我们此行捉拿不下翼王,回去已然是难以交差,现在又要转移人力去保护一个女人,只怕兄弟们回去后性命不保......”
“你以为你老大我是那么单纯的人吗?”
阿休阴恻的声音猛然提高一点,似悟到什么:“老大的意思是?”
黑痣白衣卫低头摩挲指上带着的一枚白玉扳指,细瞧,这白玉扳指竟与王静语原先在竹屋里看到那具尸体手指上戴的那枚白玉扳指一模一样!
然而过了会儿,在黑痣白衣卫的指腹摩挲下,这扳指表面渐渐显现出的字不是“夙”字,而是“烁”字。
他的凉唇缓缓启出一条线:“人啊,有的时候就需要放聪明些。”
阿休猛然抱剑躬身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一道白影唰地隐于山林之中。
他刚消失不久,山间刮起一阵阴风,刮得山间树木哗哗使劲摇摆,动静大得树根都要被拔地而起。
阴云密布,在天空中来回激荡。
轰隆隆——
刚停没有多久的大雨,转瞬即至。
“都说雪花岛上阴雨绵绵,依我看,这齐丰国的雨,才是绵绵无期,无穷无尽啊。”
黑痣白衣卫抬手抹过头上的雨水,嘴角掠过一丝嘲讽,旋即身影一晃,在昏暗的林间留下一抹半黑半白的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