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珍房的工坊里,新来的宫女们正如火如荼地赶制着金银首饰,而临近那条浅巷的鹊禧宫内,则是另一番幽雅茶香的景象。
“不过是在你的鹊禧宫门前站了站,竟也能看见这么一出好戏来。”
说话的正是皎月宫的主位——密妃鄢浣溪,她穿着一身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内衬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举步婀娜地踏入鹊禧宫的主殿来。
彼时,鹊禧宫的主位柔嫔施绿墨正坐在银制风炉旁煮茶,见鄢浣溪来了,便立时搁下那把六菱纱扇,走向前来福身行礼,道,“是浣姐姐来了,妹妹正盼着呢。姐姐方才说在妹妹的宫门前看了一出好戏?是什么好戏啊?”
密妃抬手扶了柔嫔起身,又执着一方绣花帕子掩唇笑道,“方才,锦贵人也从你这宫门前过,正为难一个不慎踩了她纸鸢的新宫女呢。咱们这位锦贵人啊,打入宫起,便住在丽贵妃的鸾福宫里,不知是不是跟着丽贵妃久了,连脾气性子都与丽贵妃有几分相似。说到底,贵人的位分不算高,她倒是很把自己当回事儿,嚣张得狠呢。”
“谁说不是呢,那新来的宫女落在她手中,岂还能有条活路呢?姐姐怎么不早些来叫妹妹出去,也好为那新来的宫女说个情?”柔嫔轻声细语地说着,性子则如她的封号一般,柔婉和顺,一向宽待下人。
“看锦贵人那股把人往死里整的架势,别说是过来叫你出去说情了,本宫自个儿都想上去帮一帮那新来的宫女。没曾想,人家倒不用本宫亲自出马,人家自有好友相救呢。”密妃说着,又抬手拉过柔嫔的手腕,道,“那救人的,也是新宫女,不但眼睛毒,舌头也利厉害,是个有趣的人呢!”
“哦?”柔嫔轻吟了一句,抬手扶了扶飞云斜髻上插着的一支紫晶弦月簪。
密妃便将浅巷拐角处发生的事儿仔细说与柔嫔听了,末了又叹道,“锦贵人怪得了谁去,自己眼拙,分不清梁子栩的画作是真是假,也就罢了。连小周后与南唐后主的典故也不知道,且不说她只是个贵人,也敢自比了皇后。就说那南唐后主是亡国之君,小周后不贞不洁,她也敢效仿,岂不是暗指皇上也是那亡……真是不要命了么?”
“是啊,要怪就怪她自己出身太低,没念过几本书,自然是不懂那典故了。其实,她原就是南府乐姬,且她唱曲的功夫也不如别的乐姬,倒是一张脸长得好看,这才得了丽贵妃的抬举,也才有机会面圣。她若是肯安安分分地在贵人的位分上好好地过日子,倒也罢了。”柔嫔顺着密妃的话锋继续说了下去,倒是一贯柔和的语调。
“可不是么?说到底,是她自己先咬着人家不肯放,否则人家也未必非要逼她去死啊!”密妃说着,玫紫色的唇轻轻一翘,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
密妃一面挽起柔嫔的手,比肩坐在榻上,一面又继续说道,“锦贵人这些日子很得宠,除了丽贵妃,荣妃以外,她眼底又装得下过谁呢?上回,本宫的暖轿与她的暖轿在浅巷遇上了,按说本宫的位分在她之上,应该她让着本宫的暖轿先走。可她却分毫不肯让,竟还说皇上等着她呢。若是本宫耽误了她的时间,回头还要让皇上问罪于本宫呢!”
柔嫔闻言,吃惊道,“她竟这般放肆么?”
密妃点点头,叹道,“唉,她呢,自然是占着恩宠正盛,也占着丽贵妃给她撑腰呢。本宫虽是妃位,到底还是要在丽贵妃面前低头的。”
“是啊,”柔嫔亦轻叹了一声,又满怀希冀地说道,“若是等到皇后娘娘病愈,那么一切或许会不一样吧……”
密妃亦是蹙了眉,叹道,“皇后娘娘的病,也不知何时能好……”
柔嫔轻拍了拍密妃的手,又转而笑道,“姐姐,你说眼下,锦贵人到了紫宸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