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堂为了避嫌,将设宴的消息直接张榜在顾府门口,明确声明是武临侯将鲈鱼送来让他邀请官员,并非他主动设宴。
官商勾结是皇上最讨厌看到的,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岂敢顶风作案,自然要解释清楚。
赵正对此也没什么可说,爹这么做确实是为了让他在从中打交道,多笼络笼络京都官员跟商客,对他未来的仕途有利。
“这武临侯野心不小,来宴的官员皆是四品以上,这是铁了心想要夺权了。”
罗剑云侧着身子,打量着来来往往互相奉承官吏,手上随意把玩着筷子。
武临侯不想让儿子就这么白白承袭爵位,将他投入官场中无非为了结交权臣。
“武临侯早年便是支持废太子一党,临阵倒戈倾向父皇,本就没有多少忠心。”
楚江秋低头嗅着眼前的茉莉花茶,他的身侧没有任何官员。
顾九烟给他安排了一个大大的酒案,只有他跟剑云位列上宾。
这安排无疑给了那些官员一个下马威,将他们都排到了中席末席。
顾九烟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顾府能请亲王来宴,你们谁也不许对席位安排有怨言。
诸位官员入座时脸色发青,但看了上宾又都是脸色发白,低头不敢说话。
座下谁都知宁王殿下不喝酒,可还是得举杯上前表示敬意,这样一来,即使独坐一席也不至于怠慢了楚祯。
顾北堂对这安排忧心忡忡,可见了那群官员敢怒不敢言又是得意洋洋。
顾府如今也是攀上皇族的人,纵然他只是一个虚职的员外,这群大官也得让他三分脸色。
酒桌上一杯一杯的敬酒,不消片刻,他便是面红耳热,欢心大笑。
楚祯稍坐了一会儿,侧身轻道:“替我挡一会儿。”
罗剑云挺身就起,举起拳头般大的酒杯对上来敬酒的官员就是仰头喝下。
红轩院寂静无声,几盏红色灯笼在房檐下被吹得晃晃荡荡,荒凉轻悄。
没有一个丫头婆子在这守着,楚祯轻车熟路就寻到顾九烟的闺房。
“殿下来了就请进吧。”
顾九烟瞧见了映照在纸窗上的人影。
爹这会儿跟宾客喝的正欢,顾莲眉陪小侯爷去了,下人都被她统统支走,没有人会看到他们见面。
房门缓缓被推开,一炳泥金折扇顶在那门上。
还是那套月牙白长衫,四爪蟒袍,在烛光下觉得熠熠生光。
“本王从没有进过一个女子的闺房两次。”楚祯似笑非笑,略有些轻佻,“你是第一个。”
顾九烟淡然一笑:“也从没有一个男人进入过我的闺房两次,殿下也是第一个。”
她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来世再生心性也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素手轻起,给对坐的位置倒了一杯茶,淡青色茶香缓缓随之溢出。
楚祯见她话语不俗,心中一惊,又见这茶香沁人心脾,惊奇之中又是惊奇。
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你知本王会来?”楚祯轻问。
这茶水色泽清淡,显然是已经过了不下五六遍,她知他爱淡茶。
“殿下不好酒,自然也不喜欢酒宴,闲坐片刻,必然要到别的地方去寻寻清净。”
顾九烟淡笑,赐匾大宴还有国公夫人寿辰他皆是半路离席,今天肯定也不例外。
她便早早的将丫头婆子遣走,猜他会往自己这红轩院里来。
楚祯口中的茶略为有些不是滋味,他仿佛成了掉入陷圈套的猎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害怕?”
楚祯眸光微敛,压低嗓音略深沉。
红轩院在顾府偏后的位置,丫头婆子都被遣走,顾府家丁又在前边保护那些官员,如果他心怀不轨,她就是哭天喊地也没人会来救她。
顾九烟柳美如画,淡雅宁静:“被殿下宠幸是我的福气,京都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我为何要怕,我只怕殿下不敢。”
她水润眸子微微一扬,潇洒英气,倒有几分女中豪杰的飒爽。
楚祯朗声大笑,黑曜石般的眼睛露出几分欣赏,嘴角轻轻扬起,神秘一笑。
“你比本王想象中的要有胆量,就是不知道这智慧有几分,不如你猜猜本王现在在想什么?”
人的心思最为复杂,他摊开折扇,一脸玩味看着顾九烟,看这个带刺的冷蔷薇会给他怎样的答复。
“殿下在想的,是在我顾府中找出一个针技绝伦的人吧。”
顾九烟直直的盯着楚祯,神色严肃,冷霜般的脸更加的冷。
楚祯笑意一僵,眼眸光芒渐渐暗淡下来,眉宇之间隐隐现出一丝愠怒。
这个秘密他只跟剑云说过,顾九烟从哪里得知,莫非有人暴露了他的秘密?
但纵使有第三者已经查明他的秘密,也不该告诉顾九烟才是,她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深闺女子。
“殿下为什么笃定想找的人在我顾府?天下针技卓然的何止千万,别说是女红,男绣者也不下万人。”
京都许多人都知道顾九烟曾受过纤道婆的授艺,可从未有人觉得她天赋异禀,只觉得她只是运气好。
顾府也从未以针绣扬名,爹就算做生意也只是直接买卖绸缎,楚祯为何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顾府,这令她很困惑。
“本王做事何须向你交代。”
楚祯目冷似刀锋,茶也已推到一边:“你从哪里听说本王有这心思,这造谣的人定要抓起来严加惩戒不可!”
茶叶的清香缓缓升腾,交织在两人的目光之中,凌乱飘渺。
“这又何须听说?小侯爷在府中已不下十次想求我的绣品,这难道不值得我怀疑吗?”
顾九烟第一次见楚祯,他就让自己替他补衣服,而破损是用匕首故意划破的。
楚祯在故意试探她的针技,宫中绣师凭一针一线便可看出绣者手上有多少功夫,技艺到什么程度。
国公夫人寿宴那天,他还刻意支走她,询问自己是如何让国公夫人发现那凤披是被掉包,还问她娘针绣如何。
这一切她如今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