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余小渔的铺子开门了。
她给铺子换了个名字,叫“鱼跃小肆”,请木匠刻成了匾挂在原本的店招位置,另外也刻了一对对联挂在门上。
“鱼跃小肆朝南开,有银无眼莫进来……”
小肆只放了两串长长的炮竹便算是开业了,也没有多余的热门宣告四邻,但,还是很快的引来了同一条街上各大酒楼食斋的伙计们注意。
他们都是各自的主子派出来打听消息的。
有识字的便在门口念起对联,还没念完,顿时引起了一阵低笑。
“这家什么来头?好大的口气。”
“之前石老头哪去了?这家人什么时候来的?”
“这儿还有呢。”
有人又发现了门内立的屏风,上面也有几行字。
“鱼跃小肆三规矩,一,每日辰、午、申时各营业一个时辰;二,每餐十客,每客一餐一银;三,餐席由主家安排,不得点餐。”
“嘿~~~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这开店的还有这些破规矩,那还开什么食肆呢?”有人听完,乐了。
“难道这家的大厨大有来头?”
也有人注意到厅里的摆设变了。
原本直通的大堂用翠绿的竹制屏风隔开,分作左右两列,每列似有五个位置,里面什么光景却看不见。
心思谨慎的伙计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再有来头也是食肆,瞧瞧,我们进来这么久了,连个招呼的伙计也没有。”之前的人大咧咧的转悠了起来。
余小渔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她当然知道开食肆的待客道理,但,几经考虑,她还是觉得要想在普华街打出名头并站稳脚跟,也只有这一招“奇货可居”。
二来,她也没办法请很多人来支撑起这里,切合实际,她只记住了两个做粗活的妇人和两个帮厨的丫头。
妇人是那种帮佣,并没有签契,说好每天二十文钱的报酬,也就帮着打扫一下前后的卫生,洗洗碗这些,工钱月结,如果想不做,提前半个月打招呼就行。
两个丫头都只有十二岁,长得一般般,据牙婆介绍,是犯官家里放出来的粗使丫头,也懂些厨房里的事。
余小渔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两人,签得死契,给两人另取了名字,三月出生的那个叫莺时,四月的那个便叫槐序。
“诸位,早上好。”余小渔理了理身上半旧的棉袄,笑着掀帘走了出去,冲着好奇的众人抱了抱拳,说道,“在下余小渔,见过诸位。”
“你是这儿的伙计?”马上有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打招呼,顺便探消息。
“我是这儿的店主。”余小渔端正自己的角色,“小肆初开,招呼不周还请诸位见谅,也请诸位哥哥们以后多多提携则个。”
“你家大厨哪位?定的这规矩,你不怕开门三天就破产关门吗?”
“姓余的……以前在哪里开过食肆没?”
“余小东家,不是我们说话不好听,这规矩……啧啧,满晋城也没有听说过呀。”
“呵呵~~以前没有,这以后不就有了嘛。”余小渔笑着打呵呵,对他们说的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规矩会挡住很多客人啦。
但,有银有眼力的或是心存好奇的不就会进来了吗?
只要进来一个,她就敢保证必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而且,每餐只十客,也引不起这街上同行们的嫉恨。
来看热门探消息的伙计们当然没有多少是真心照应生意的。
在大厅里四下一转悠,余小渔也没有像别的东家那样拿出铜钱来派利市,便纷纷告辞。
出去之后难免又要抱怨一两句“这东家真小气”“这家铺子迟早关门”之类的话。
第一天开业,以鸭蛋收场。
窦氏愁眉苦脸,两个雇来的妇人也有些不安。
余小渔却不以为然。
连续三天,来看热闹瞧笑话的不少,客人却没有一个。
第四天,一到辰时将至,两个妇人也已经把上上下下的卫生打扫完毕,余小渔便开了门,准备营业。
“鱼跃小肆……有点儿意思。”正要进门时,身后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生意上门,余小渔立即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青裘蓝衫的年轻公子。
他个子不高,长得圆圆润润的,大冷的天里,手里还不断的摇着水墨扇,身边带着两个灰衫的小厮,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门口的对联。
“客人可要用食?”余小渔打量一番,觉得他们应该不是来瞧笑话的,便主动招呼。
“没错。”年轻公子摇着扇,大摇大摆的进了门,也不看那三规矩,直接找了位置坐下,对着店里品头论足般的点评开了,“不错,比以前雅,店名也不错,刚好,小爷今早还没用饭,就在这儿吧,小二,给小爷上两笼晶饺……”
“这位客人,本店不接受点菜。”余小渔笑眯眯的打断他的话。
“不接受点菜?”年轻公子挑眉,提着声音问,一边朝身边的小厮看去,“你们听说过普华街有这规矩吗?”
“没有,从来没有。”小厮连连摇头。
“以前没有,从今年二月二那天起,便有了。”余小渔还是好脾气的回道,“客人想要用食,只消一人交一两银子,本店自会安排。”
“你们店里安排?嘿~~小爷还是头一回听说。”年轻公子听得来了兴趣,手中的扇子一收,问,“那万一小爷付了银子,换来的是猪食呢?”
“客人说笑了。”余小渔明白了,原来这不是来看笑话的,而是个来闹笑话的,她不怒反笑,“人吃的就是人餐,猪吃的方叫猪食,这得看公子您……当然,公子您必定是堂堂正正的人,对不?”
言下之意就是,你想承认自己吃的是猪食,那您就是猪啦。
“你!”年轻公子听得一僵,正要发作,却听到门口有车马停下的声音,听这动静,好像来的人还不少,他立即把自己的小心思压了下去。
要是来人也是和他一样来砸场子的,那他岂不是省力了?
“有人在吗?”门口进来一人,站在那儿喊了一嗓子。
“客人可是要用食?”余小渔看了年轻公子一眼,见他突然收敛,也不去管他,径自迎出去,一眼,她便愣住了,来的居然是梓子。
“小兄弟,又见面了。”梓子笑着冲余小渔拱了拱手,一点儿也没有看到她时的惊讶。
“原来是……”余小渔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们不会是来找她算玉佩的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