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湘君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香梅正在门口急的直转悠,看见她回来,急忙跑了上去:“婉婷你去哪里了,可急死我了!”
池湘君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此时看见香梅才想起要陪她吃晚膳的事,顿时抱歉道:“对不起啊香梅,我今儿个遇到了点事,所以耽搁了。”
“你出事了?”香梅一听急了,拉着她的衣袖就转了一圈,“有没有伤到哪儿?”
看着香梅着急的样子,池湘君心底一阵暖意:“我没事。”
“没事就好,对了,你晚饭还没吃吧,我偷偷藏了几个馒头,你赶紧吃了吧!”香梅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还有些温热的馒头。
“瞧她这狐媚样子,能出什么事?”身后传来讥讽的声音,今儿白天说风凉话的几个丫鬟扭着腰肢走出来,斜眼看着池湘君。
“大家都是在皇宫里做事的,你们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香梅噘着嘴不满道。
领头的丫鬟嗤笑了一声:“得了,我们可不敢和她为伍,人家可是有张狐媚子得了脸,咱们有什么啊!”
身后顿时一阵咯咯的笑声,领头的丫鬟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池湘君淡淡的扫了这丫鬟一眼。她认得这领头的丫鬟,早在来辛者库没几天,她就听香梅提起过,这丫鬟叫问兰,罪臣之女,父亲原本是朝中一个二品大员,后来因为买官卖官被皇上贬官送进了刑部,谁知这一去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一家子失去了顶梁柱,顿时天就塌下来了,问兰身为大姐,也只能进宫做个丫鬟,因着是戴罪之身,所以被发配到了辛者库来。
许是出自官宦之家,这问兰脾气秉性极差,动不动就打骂不服从她的人,仗着从家里带来的一些珠宝首饰,笼络附近一些太监宫女,倒是在这辛者库混的如鱼得水。
问兰看池湘君不说话,以为是她怕了自己,得意洋洋的走到她面前,一把拽过香梅手上的油纸包,几个白乎乎圆滚滚的大馒头一下子摔落在地上!
“呀,怎么办啊,我不小心把馒头给弄掉了!”问兰捂着红唇惊呼,脸上却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池湘君看了她一眼,蹲下身想要捡起馒头。
一只脚狠狠的踩在馒头上,还用力的碾了几下,直到馒头在这只脚下变成粉末,问兰才松开了脚:“这馒头都脏了,你还要吃吗?”
“粮食可不能浪费,宋婉婷你说是不是?”另一个丫鬟娇笑着摇了摇问兰,“问兰姐姐,我记得这厨房里好像没别的食物了吧?”
问兰勾了勾嘴角,挑衅的盯着池湘君。
“你们怎么能这样!”香梅气得脸都白了,身子直发抖,抬起胳膊就要冲上去理论,却被池湘君拦住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池湘君神色淡然的弯下身将馒头捡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一边将馒头扔进垃圾堆里:“垃圾就该在它在的地方,在这里挡路实在不符合它的身份。”
香梅“扑哧”笑出声,上前一把揽住池湘君的胳膊:“就是,咱们回屋,别为挡路的垃圾们不开心!”
问兰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等回过神来,香梅和池湘君早已回屋去了。
她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宋婉婷,你竟然敢骂我,你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碰!”
回应问兰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问兰面色一阵红一阵青,那骇人的表情,令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丫鬟都不敢吭声,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生怕不小心就惹了她倒了大霉。
这恐怖的眼神,几乎要穿透大门刺穿池湘君的整个人,即便是隔着一道门,池湘君也能感觉到那股怒意。
香梅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婉婷,问兰会不会找人对付你啊?”
池湘君微微一笑,安慰道:“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早了,早些睡吧。”说罢,便侧过身去躺了下来。
看着池湘君闭上了眼睛,香梅才不再开口,可心里却愈发的不安起来。
问兰是个骄傲惯了的人,池湘君这明里暗里的嘲讽,足以令问兰使劲一切手段至她于死地了。
这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下午,终于得到了验证。
在姑姑指着十几盆衣服让池湘君一个人洗掉、又听到问兰等人窃窃的笑声的时候,香梅昨天积攒了一天的怨气终于憋不住了:“姑姑,咱们都是辛者库的奴婢,为什么这么多衣服要婉婷一个人洗?”
姑姑冷笑一声,摆明了不把香梅的话当一回事:“咱们辛者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只要我一天是这里的姑姑,那这辛者库,就一天都归我管!”她有意无意的瞥了问兰一眼,“既然有胆子晚上在辛者库喧哗,就应该有接受惩罚的准备!”
“姑姑!”
相比较香梅气得直打颤,池湘君却平静许多,她默不作声的端起盆:“奴婢知道了,这些衣服,一定会洗干净的。”
“知道就好!”姑姑冷哼一声,“洗不干净不许吃饭,谁要是敢帮她被我看见了,就和她一样没饭吃!”
姑姑扭身就走,问兰等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看来姑姑还是明察秋毫的嘛,知道是谁先挑的事!”
“就是就是,谁敢欺负咱们问兰姐,就该有这个下场!”
问兰得意的扬了扬眉,上前拽了拽盆里脏兮兮的衣服:“宋婉婷,这么多衣服,看来你今晚是没饭吃了。怎么,需要我帮你留几个馒头吗?”
“不必了。”池湘君端起盆往外走,在跨出门坎的那一刻顿了顿脚,“脏了的馒头,我怕吃坏了肚子。”
后面远远传来的咒骂声钻入池湘君的耳中,池湘君眼里闪过一丝更为浓烈的冷漠,原本往院子里的脚步一转,朝着东边的河流走去。
河边的空气和她刚来的那一天一样,只是没了惊慌失措的心情,剩下的,就只有被打磨出的坚硬冰冷的心脏。
池湘君将盆扔进水里,并未急着洗衣服。
她在等,在等一个人,这么多天了,他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