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琢玉

  春雨细密,宛如织女手中的绣花针,绣出一片清泠秀雅的景致。莲赋执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穿过蒙蒙雨帘,立在东工坊的檐下。

  卫青釉立时迎了出去,将一个红绸裹成的包袱递了过去,又笑意拳拳地说道,“这便是庄妃娘娘要的东西了,还请莲赋姑娘好生带回去。”

  莲赋提过包袱,掂了掂,分量不轻,便又故意压低了声,伏在卫青釉耳畔说道,“这东西,果真没问题么?”

  卫青釉笃定地点了点头,莲赋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可是,那个叫沈清璧的,到底只是个刚刚入宫的小宫女,她才到你们司珍房没几日呢!哪怕她出的主意是好的,可她的手艺当真信得过么?”

  卫青釉便抬手,重重地按在莲赋的手背上,道,“姑娘且放心吧,我都已经仔细查过了,她的手艺好的狠,每件东西做的天衣无缝,浑然天成的。姑娘尽管拿回去给庄妃娘娘瞧瞧,必不会叫庄妃娘娘失望的。”

  听了这话,莲赋才稍稍定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警醒道,“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在皇后娘娘寿辰那日,失了二位主子的颜面,你们可是谁都逃不了责罚的哟。”

  卫青釉连连点头,又说:“那是自然的,我们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姑娘就安心带回去吧,别叫庄妃娘娘等急了。”

  莲赋闻言,遂仔细提着包袱,离了东工坊,朝着楚舞宫而去。

  待莲赋的背影消失在密密的雨幕中,卫青釉才转身,跨过东工坊的门槛,往工坊里间走去。彼时,宫女们已然坐在各自的工桌前,忙着各自的活计,沈清璧自然也不例外。

  沈清璧虽然已经将庄妃要送给皇后的寿礼制作完成了,然则新的首饰已经写在她工盒上的那张红纸条上。

  沈清璧伸手去打开那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紫瑛流苏串,并不是太复杂难做的首饰。沈清璧低下头去,仔仔细细地从工盒里挑选大小一致的紫瑛珠。

  一时间,工坊里只有珠翠撞击的声音,便再无杂音。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待清润的春雨稍作停歇,天空微显晴光,便有一道清妙的女音响起,宋司珍到!

  沈清璧抬眸,见宋挽钗姗姗而来,约莫着是早些时候的斜雨打湿了她的裙裾,原本的石榴红则变成更深一些的红色,却正巧突显了裙裾上用碧玉珠所绣成的青葡萄,又被淡淡的晴光照得愈发翠亮起来。

  这倒让沈清璧想起了那句诗,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卫青釉自是率先迎了过去,福身道,“司珍大人。”

  沈清璧等宫女们也都从自己的座上起身,齐齐福身,齐齐道,“司珍大人。”

  宋挽钗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便又转身对着卫青釉说道,“青釉,半个时辰前,万公公亲自来了一趟,将这盒子里的青玉交给咱们司珍房。”宋挽钗说着,将手中的红檀木锦盒打开,盒子里放着一块未经雕琢的青玉,又道,“皇上口谕,要咱们司珍房将这块青玉好生雕琢,最好能做出一支青玉簪来。”

  卫青釉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红檀木锦盒,仔细望着盒中碧光粼粼的青玉,听宋挽钗继续说道,“佩玖原是最擅长琢玉的,可是她这几日伤了手,便做不了这份差事了。而簪雪么,她素来只擅长做金银器,自然也是轮不上这个差事。至于烟彩那边,我才刚过去西工坊问了,她倒没有什么信心能做好,连带着她手底下的新宫女也一样没底气,便只能指望你这边了。”

  宋挽钗的话音落下,卫青釉都还未来得及言语,只见苏盈袖上前迈了一步,又福身道,“司珍大人,卫掌珍,奴才琢玉的手艺也还不错,奴才愿意一试。”

  宋挽钗沉吟道,“不错?”

  卫青釉便道,“这可是做给皇上的簪子,马虎不得。手艺若只是‘不错’而已,怕你不能胜任吧,别出了错,反而给咱们司珍房惹了罚回来。”

  苏盈袖虽被卫青釉说得面上一红,却还是不甘示弱,道,“卫掌珍,请容奴才试一试吧,奴才定会竭尽全力,绝不叫您失望。”

  卫青釉还未答话,却见靠后些的素弦也福身道,“司珍大人,卫掌珍,奴才也愿意一试。”

  宋挽钗便笑道,“青釉,你手下的人倒是胆大。”

  卫青釉转眸看了看苏盈袖和素弦,却又把目光移到沈清璧的身上,只见她沉默不语,低眉顺眼地立在人群之中,似乎并不愿被特别关注到。

  卫青釉收回目光,便对着宋挽钗道,“她们一个一个的,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宋挽钗又笑言,“罢了,既然她们都这么有胆量,又都这般有信心,就给个机会让她们试试看。”顿了顿,又转了话锋,道,“不过,皇上的这块青玉,却不能轻易给她们练手。青釉,你去库房里挑些普通的玉石来,先叫她们各自雕一样最擅长的玉器来看看,再做决定。”

  卫青釉遂低头称是。

  宋挽钗又嘱咐道,“这块青玉,便先留在你们东工坊里。青釉,你可要好生看管这块青玉,不许出任何差错。”

  卫青釉再次应了是。

  宋挽钗交代妥当后,便转身离了那东工坊去。

  卫青釉抱着红檀锦盒,走过沈清璧的工桌前,遂又停下脚步来,问道,“你不打算试试看么?”

  沈清璧一手捏着晶莹的紫瑛珠子,一手捏着细长的丝线,道,“奴才有自知之明,奴才琢玉的手艺还不够火候,自然不敢轻易染指皇上的圣物。”

  卫青釉轻轻蹙起了眉宇,道,“这倒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你不是一贯很有自信么?况且,这支青玉簪若是做得好,或许有机会面圣,甚至能获得赏赐。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沈清璧却没有回答,只是冲着卫青釉默然地摇了摇头。

  琢玉么?其实于她而言,也并非难事。只是她不愿意去做,因为在她心底,有过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在她十二岁那年,那个戴着鎏金面具,在马车前救下她的人,她为他雕过一枚玉佩。在那之后,她便不再为他人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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