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告假

  三天后。

  司珍房的南正殿内,宋挽钗坐在主位上,手里托着一只浮雕梅花的青玉碗,仔仔细细地品鉴,须臾,说道,“这只玉碗做得不错,碗上雕的梅花也还算细致,只可惜少了些生气。且这样大的碗,又独独只在碗侧雕了一枝梅,略显单调了些。”

  立在卫青釉身后的素弦,便向前一步,福身道,“司珍大人容禀,奴才之所以只雕一枝梅花,是想要体现‘独一无二’的意思。”

  宋挽钗拂了拂镜花绫袖摆,又道,“你既然想要体现‘独一无二’的寓意,那么这枝梅花必要雕得与众不同些。可你雕的这枝梅花,大约算得上秀雅,却与寻常梅朵无异,也并没有十分出彩之处。”

  宋挽钗说着,又将青玉碗递给卫青釉,才将目光落在卫青釉身侧的苏盈袖身上,道,“那么,你做的东西呢?”

  苏盈袖闻言,自是缓步向前,将手中攥着的那块红绸掀开,一支碧青色的竹节玉笛赫然眼前。

  宋挽钗远远望着苏盈袖手中的玉笛,点头道,“这支玉笛雕的不错,竹节分明且栩栩如生,寓意也是极好的。“

  苏盈袖遂得意地说道,“是了,奴才虽读书不多,却总还记得这么一句,‘龙吟曾未听,凤曲吹应好。不学蒲柳凋,贞心常自保。’奴才觉得,只有以这高风亮节,且四季常青的君子竹为样式,才不负这块青玉的温润贞净。”

  宋挽钗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的手艺倒是不差的,且所选的主旨也是高雅不俗。只是,雕玉笛与雕玉簪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玉簪较为细小,这便要求你在雕刻之时要更为细致,且不容丝毫偏差,不知你是否能做到……”

  苏盈袖立时跪了下去,冲着宋挽钗拜道,“若是司珍大人信得过奴才,奴才定当细之又细,好好雕刻玉簪,不负司珍大人的信任。”

  宋挽钗到底还是有些顾虑,踟蹰地望着一旁的卫青釉,卫青釉却也只是默然。

  宋挽钗深吸了一口气,似将心一横,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道,“罢了,就教给你试试吧。”

  苏盈袖闻言,喜不自胜,而一旁的素弦自是颓丧得很。

  既已定下了为皇上制作玉簪的人选,卫青釉自是领着苏盈袖和素弦同宋挽钗告了退,又一道出了司珍房的南正殿,回到东工坊。

  彼时,东工坊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开始了做着日常活计,而沈清璧做的是一个珊瑚手钏,一旁的顾惜薇正做着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

  苏盈袖喜滋滋地踱到顾惜薇身侧,用不高不低的声调说道,“惜薇,司珍大人将皇上要的青玉簪交给我做了。我一定好好做,若是能得见圣颜,获得封赏,那就太好了。”

  顾惜薇显然很意外,惊呼道,“天啦,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得到司珍大人的信任啊。”

  苏盈袖点了点头,刻意转过眸子,去看了沈清璧一眼。

  然而,沈清璧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般,只是认认真真地做着手中的活计。苏盈袖便又绕到沈清璧的工桌前,带了几分炫耀的神色,道,“你做的簪子只是被皇后娘娘赐给了宁阳郡主,而我已经可以亲手为皇上做簪子了,你说,你我之间,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呢?”

  沈清璧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似漫不经心般地说道,“是啊,能做御用之物,自然是手艺不凡的。只是说来奇怪,御用之物这样贵重,半点怠慢不得,连二位典珍大人都不敢亲自动手制作,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落在了你的头上,你自己倒丝毫不觉得奇怪么?”

  苏盈袖冷哼了一声,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定然是司珍大人觉得我手艺精湛,又心思灵巧,才将重任交托于我的。”

  “哦?是么?”沈清璧说着,抬起眸子来,冲着苏盈袖颇有深意地一笑,又道,“那我祝你心愿达成,得见圣颜。”

  沈清璧说罢,从工桌上起身,与苏盈袖擦肩而过,走到卫青釉的跟前去。

  沈清璧将做好的珊瑚手钏交到卫青釉的手中,又道,“卫掌珍,奴才今日的任务完成了,不知可否与您告半日的假?”

  “告假?”卫青釉疑惑地重复道。

  沈清璧遂福身,道,“是,奴才要告假。奴才昨儿吃坏了肚子,想在房里休息半日。”

  卫青釉关切地说道,“既是吃坏了肚子,便去尚药局找些药来吃吧,别拖下去,将身子骨拖坏了,不能做活,便得不偿失了。”

  沈清璧再次福身,道,“多谢卫掌珍关怀,奴才的肚子并无大碍。奴才从前也这样不舒服过,也是歇息半日就能好起来的,倒不必去吃那些苦药。”

  卫青釉闻言,也并不勉强她去尚药局,只点头道,“那你就好生回去歇着吧。”

  沈清璧再次与卫青釉道了谢,才缓步走出东工坊,一路往着北苑厢房走去。其实她并不是肚子不舒服,而是突然发现自己时常佩戴在衣襟上的那枚兔子玉佩不慎遗失了,她急忙忙地想要回去厢房看看,是不是落在了自己的床上,又或是丢在哪个不曾在意的角落里。

  那枚兔子玉佩,与当年她送给救命恩人的那块原是一对。

  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能与救命恩人重逢,他会不会凭着她衣襟上系着的这块玉佩,认出她来呢?

  可是,整整两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遇见那个识得兔子玉佩之人。

  而如今,她又不得以入了这高高宫墙之内,可想她遇见救命恩人的可能便是愈发的小了。

  沈清璧想到此处,忍不住轻轻一叹。乍一抬眸,她才发现自己已然走到北苑厢房前。沈清璧急切地推门而入,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下,直接往床上扑去。然而,纵使她翻遍了被褥,枕头底下,却仍旧没有寻到那块玉佩的踪迹。

  沈清璧颓丧地坐在床沿,自言自语道,“究竟丢到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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