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釉离了东工坊，刚刚往司珍房外走了两步，竟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那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上虽只是绣着斑斑竹影，却蕴藏着清雅冷贵的气韵。待他走近，那袖摆处金线滚边的龙纹跃入眼帘，卫青釉立时驻足，屈膝跪了下去。

　　卫青釉恭谨地叩首，道，“奴才叩请皇上圣安。“

　　“你问过她了？”傅容沉挺拔地立在卫青釉的跟前，他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人，他也没有立时免去卫青釉的跪礼。

　　卫青釉点头，道，“是，她全都承认了。她还说……”

　　“她还说了什么？”傅容沉手中握着一枚半月形玉佩，羊脂白玉在清澈的月光之下，显得愈发莹润透亮。而玉佩上所刻的那只兔子，亦是显得娇憨可爱，活灵活现。

　　卫青釉便又道，“她还说，谢过奴才背后的那位主子。”

　　傅容沉闻言，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遂又将那枚兔子玉佩重新系在腰间，道，“她倒是乖觉，还知道谢恩。”傅容沉一面说着，一面理了理那枚兔子玉佩上垂下的绿丝流苏，又道，“不过，她未必就能猜到你背后的主子是朕。青釉，你暂且不必同她透露，待她猜到之时，朕自有处置。”

　　听了此话，卫青釉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是安然放下了。其实，对于卫青釉而言，她是有几分欣赏沈清璧的，除了欣赏她那一双巧夺天工的手，还欣赏她冷静果决的性子。她多怕沈清璧当下就说出自己背后的主子是谁，那样的话，她或许必须马上了结了沈清璧的性命。

　　卫青釉再次叩首，道，“是，奴才谨遵圣意。”

　　“你退下吧。”傅容沉命令道。

　　卫青釉自是应声离去。

　　傅容沉却不急着回去紫宸宫，反而缓步踱向司珍房的东工坊去。

　　东工坊的门依旧只是虚掩着，傅容沉透过门缝，看见昏黄的灯火下，沈清璧温柔秀致的轮廓。她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上的活计，鲜艳的翠羽，瑰丽的宝石，在她白皙如玉的指尖绽放出别样出彩的光芒。

　　傅容沉其实不大看得清她的容貌，只是将目光游移在她的身上，最终却定格在沈清璧的衣襟上。因为，他看见她衣襟上挂了一枚白玉佩，而那白玉佩上亦雕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倒仿佛与他腰间所系的兔子玉佩成了一对。

　　怎么会这样巧？

　　傅容沉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腰间的那枚兔子玉佩，回忆却排山倒海而来。

　　两年前，他微服出访，曾在皇都街头救下一个被马车撞倒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的面容，他早已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是个十分坚忍的孩子。明明被撞破了头，鲜血直流，却并未见她落下一滴泪。

　　为报他的救命之恩，她将自己随身佩戴的玉璧斩作两半，取其中一半，刻上自己的生肖，送给他。哪怕他再三推辞，却终究是拗不过这个倔强的女孩，遂将这兔子玉佩留下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两年间，哪怕再如何精巧的玉佩送到他眼皮底下，他终究没有动过心，反而将这兔子玉佩寸步不离地佩戴在身上。

　　或许，是因为那是一个孩子最纯真的谢意吧。